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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o the abyss  

我不一定要喜歡你,但我之所以尊重你是因為你是個人(human being)。

─荷索在片中對死刑犯的一段話

 

    荷索(Herzog)於去年所拍攝的紀錄片《墜入深淵》(Into the Abyss)是一部以一樁殺人案件為核心的作品。該案件的主嫌由於偷竊跑車並殺害車主及其母親等三人,因而最後被判以死刑。而這個案件本身便有其鮮明的對比:受害者的姐姐/女兒由於在數年內家中連續有六個親人過世,以至於在案發後她拆掉家裡的電話,因為她不希望再接到有親人過世的電話。而嫌犯一共有三人,主嫌和其他嫌犯亦有其對比:主嫌的言談顯得非常機靈,並且自始至終否認他有殺人,在片中甚至還對荷索說「你們可以去問我的律師」(然而荷索也不是省油的燈,荷索祝福他「有個幸福快樂的人生」);而另外有一位嫌犯則顯得相當溫馴,荷索甚至採訪了他也在坐牢的父親,他的父親提到他的孩子出生時便沒有爸爸,因為他在坐牢,而當荷索問及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他希望能有甚麼樣的人生時,這位父親也希望能夠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像一般人一樣的平凡幸福家庭。

    然而面對這樣豐富的素材確有其困難,這次他所要挑戰的是:他大多數的主要訪談對象訪談時間有限,因而荷索必須想盡辦法讓話題的內容足以拼湊成一部記錄片的素材。而荷索面對此一題材在訪談本身的困難所採取的解決辦法是:單刀直入地對這些死刑犯提問尖銳的問題。這或許是因為一些比較中性的問題或客套只會浪費時間而已,但荷索這樣的處理方式卻達成了一個驚人的效果:荷索作為訪談者,在片中不斷對囚犯以及受害者家屬提出直接而明確的問題,再透過荷索對這些問題建立起明確的敘事脈絡,使得這部紀錄片竟然建構起強大的戲劇張力。

    那麼荷索是如何起這個脈絡的?仔細觀察這部作品,我們可以發現荷索的安排如下:

1. 首先先訪談陪伴死刑犯受刑的神職人員,訪談內容主要為神職人員如何陪伴受刑人度過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2. 接下來開始透過訪談案發地的員警、受刑人以及被害者家屬,並把採訪內容集中在陳述案情的經過;

3. 再把訪談的重心轉移到受刑人及其家屬以及被害者家屬上,然而訪談的重心轉移了:受刑人及其家屬的訪談內容主要為探討受刑人的生長背景;而受害者家屬的訪談內容則是此一案件對其生活及情緒所造成的衝擊;

4. 最後訪談已離職的行刑人員,訪談內容主要為該行刑人員何以有一天突然放棄了這份職業,並以這位行刑人員的一段談話作結(然後再加上拍攝死刑犯墓地的「空鏡頭」作為該片的最後一個鏡頭)。

    其中荷索單刀直入的提問搭配其巧妙的剪接,使得這整部紀錄片在對死刑議題的探討上取得一個非常微妙的平衡:因為對於任何問題的觀點都不可能是完全超然的客觀,而且荷索深知用那種假客觀的立場去採訪受刑人只會碰壁而已,因此他毫無避諱地在整部作品的開頭與結尾都讓能夠讓死刑顯得可怕的人出現在影片中接受訪談;甚至對筆者而言,他在片中最犀利的提問甚至讓我們看到了像是杜斯妥也夫斯基(Dostoevsky)那個最深刻的提問,而荷索問的是:為何上帝會允許死刑存在?

   而為了要平衡如此明確而尖銳的提問,荷索的解決辦法是:盡量在事件過程及後續影響的陳述上能夠不失偏頗,因此在剪接上荷索不斷地採用像是交叉剪接的方式:除了讓受刑人及其家屬以及被害者家屬的訪談片段不斷交錯出現外,受刑人及其家屬的訪談也讓性格迥然不同的兩位嫌犯不斷交錯出現,使得這部作品在整個事件的陳述上能夠維持其複雜性而顯得有厚度,而不會淪為簡單而灑狗血的黑白分明。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剪接段落是:荷索採訪到較為溫馴的受刑人其妻子,而他們透過「某些方式」讓受刑人的精子能夠送到監獄外,好讓妻子人工授精懷孕。當談到這件事時,妻子難掩其激動而興奮的心情,不但將智慧型手機裡的超音波圖秀給荷索看以外,甚至還落下心情複雜而又感動的眼淚;但荷索卻選擇讓受害者家屬抱著受害者照片痛苦的鏡頭作為接下來的鏡頭!這個段落的安排其衝擊力之強大,讓筆者觀賞後至今歷歷在目!

    筆者是在國際特赦組織台灣分會在台南的活動中看到這部影片;儘管荷索在片中的言談已經很明白地表示出他對死刑所抱持的反對態度,但透過這樣的鋪陳方式和段落安排,不但製造出事件中正反兩方彼此對抗所造成的強大衝擊,這樣的衝擊甚至是平衡而不會失之偏頗的。面對這樣的作品,只能說還有什麼是荷索做不到探索不到的呢!但他早已表態認為並非只有他才有這樣的能力,只要想做的人一定也都能辦到,也因此他的作品總是可以給熱愛新電影的人鞭策以及莫大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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